中華民國113年12月19日
文˙李雨莘　圖˙林旻萱

「從治療癌症的超音波、到宇宙大爆炸至今誤差僅一秒的原子鐘，所有研究都在這個屋頂底下發生。」作為2024年電機電子工程師學會（Institute of Electrical and Electronics Engineers，簡稱IEEE）超音波、鐵電體與頻率控制聯合研討會（Ultrasonics, Ferroelectrics, and Frequency Control Joint Symposium，簡稱UFFC-JS）大會共同主席的徐萬泰於開幕典禮的一席話，為這場學術盛會揭開序幕，也點出它之於全世界的重要性。

首次在亞洲舉辦，就來到台灣的IEEE UFFC-JS，會程五天，總計2,300位專家學者參與，發表1,600餘篇學術論文，對超音波、鐵電體應用與頻率控制領域的研究發展有深遠影響，也是台灣研究生能與國際專家面對面學習、討教的千載難逢機會。

距離世界級專家最近的一刻

特別鼓勵學生參與的IEEE，不僅學生與會註冊費僅一般會員的三分之一，還有專屬研究生的課程日。從早上八點一路到晚上六點，由人工智慧、醫療超音波、時間頻率測量與計時、鐵電及壓電材料等領域的世界級專家學者，為300位學員開班授課。

接著一連四天，則以跑堂形式聆聽論文發表、專題演講等多樣內容，對研究者，乃至工商業界都是難得的機會；而參與發表論文的研究生，則能在展廳旁的海報發表區直面專家學者，共同討論、交流。

徐萬泰透露，這對非英語系國家的台灣學生來說是珍貴的訓練機會，不僅能幫助口語表達，更因為「許多教授或大企業也會來這種發表會挖人」，而可能取得進入世界名校、企業的入門票。

為台灣辦一場「台味」的研討會

而在七年前，為台灣爭取到IEEE UFFC-JS主辦權的，即是徐萬泰與此次大會共同主席李百祺。

前者目前是為加拿大新創公司Soundskrit的技術執行長，後者則是今（2024）年甫上任泰國亞洲理工學院的校長。凡事親力親為的兩人，為此次研討會當了好一陣子的「空中飛人」，身份不斷轉換，時差也是一調再調，到了開幕這天徐萬泰其實還困擾於時差，但他仍說：「雖然是花我自己的時間和金錢，但我覺得很值得。」他認為最重要的，是要影響別人，還有帶動年輕一輩來參與，「還有為了自己的國家。」

在兩人的努力下，此屆IEEE UFFC-JS展現出與以往不同的「台灣光景」。

一到場，即有送給每位與會者的「台灣LV」──茄芷袋，剛好能放進13吋筆電的絕妙尺寸，以及傳統紅綠藍色外的黑白相間款式，皆是出自李百祺的細膩巧思。這個小巧袋子也成為與會工程師移動跑堂的好幫手。

「台灣的好客精神就是絕對不能餓。」對吃有一套的徐萬泰也安排豐盛的餐點，不僅隨時提供歐美學者習慣的餐點與咖啡，還有潤餅、鹽酥雞和滷味等台式點心，讓與會者能方便且快速地飽足。

另外，還有促成半導體與超音波領域交流的「台灣論壇」，會後論壇講師更獲贈徐萬泰特別準備的「台灣名產」12英吋半導體晶圓，讓每位講者皆是又驚又喜；由台灣隱形冠軍石英產業所打造的「台灣街」──台灣壓電晶體產業協會聯合展區，則是展場中的另一焦點。

看見台灣的另一個驕傲：石英元件

大會主席徐萬泰指出，UFFC（超音波、鐵電與頻率控制）產業專注於提供半導體與現實世界之間的「介面」以連接半導體與人之間，從而幫助IC晶片更好地解讀和判讀外界信號。

若將電子產品比作人體，主導運算的「IC晶片」如同大腦，仰賴血液網絡般的「時脈信號」來連繫各元件，以順利運行電子產品的各項功能，而讓IC晶片獲取信號、同步信號的「時間元件」，便是心臟，確保整體裝置精準運作。

心臟的跳動頻率和大腦的運作，共同決定了健康與生命的維持；電子產品同樣依賴頻率元件的穩定信號，以及晶片的運算能力，彼此相輔相成，缺一不可。

自20世紀被發明以來，具有穩定頻率特性的石英所製成的石英振盪器，始終被認為是振盪器的絕佳材質。面對陶瓷振盪器，或是強勢發展的微機電（MEMS）震盪器，仍保有優勢。

也因此，在全球對晶片需求升高的同時，對石英振盪器的需求也是水漲船高。

不論是近年興起的人工智慧（AI）、開啟通訊新時代的5G，或是你我日常息息相關的消費電子產品、計算機與伺服器、電動車，甚至醫療設備、工業自動化、物聯網、航天與軍事等等，都需要它。

與IC晶片同等重要的石英產業，「台灣雖然不是一個首創者，卻是一個很努力、持續突破歐美水準的承接者。」泰藝電子（Taitien）副總經理楊建成分享，此次參展期間有一德國廠商特別與他們洽詢石英元件系列產品，「他不會去美國找，會直接到台灣來。」

台灣石英產業的成績有目共睹。全球市佔率自2019年起達到25～30%，位居全球第二，僅次日本；台灣晶技（TXC）更於2021年成為全球第一的頻率元件製造商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日本頻率元件廠商的微型化石英振盪器優勢，近年也逐漸被台灣取得領先，出貨量屢創新高。

這座台灣的隱形冠軍，是泰藝電子、台灣晶技，以及嘉碩科技（TST）及其子公司嘉碩生醫電子（tstbio）、瑪居禮（Mercury）、希華晶體（Siward）等眾多企業長期耕耘的甜美成果。
看著曾經身為其中一員的石英元件產業能獲得如今的成績，徐萬泰語重心長地說：「我們希望證明，台灣除了半導體以外，還有很多可以發揚光大的東西。」

為台灣拚搏的傻勁

而說起爭取舉辦權的故事，徐萬泰和李百祺收起稍早有些嚴肅的神情，笑說他們其實是「傻一次不夠，還要傻第二次」。

原來，在IEEE學會中深耕多年的他們，在各自專業領域早就是舉辦會議的老手，但徐萬泰開玩笑地說，每主辦一次「就像脫了一層皮」。

所以在2017年陸續收到國際友人希望他們能「再出山」主辦 IEEE UFFC-JS 的訊息時，其實兩人分別剛卸下2015年國際電機電子工程師學會超音波研討會（IEEE IUS），和2014年頻率控制研討會（IEEE IFCS）的主席角色，正是喘口氣休息的時候。

李百祺表示：「上次的聯合會議是在布拉格舉辦，這次輪到亞洲城市，他們覺得如果要在亞洲舉辦，就應該在台北。」面對朋友們的訊息，他們屢次婉拒，甚至還幫忙找可能的主辦城市，直至一通電話裡提到「中國團隊正積極爭取」。

這句話，讓同為美國密西根大學（University of Michigan）博士班校友的兩人開始互通郵件。徐萬泰的一句「學長，要不要上？」，收到李百祺簡單回覆「上吧。」這段簡單的對話，成為宣告台灣正式加入這場主辦權競賽的起始點。

不過，著力於頻率控制的徐萬泰、超音波領域的李百祺，尚缺來自鐵電領域的支持。為此，他們寫信給曾任UFFC行政委員會前主席、美國賓州州立大學教授Susan Trolier-McKinstry，希望能獲得她的支持。

李百祺回憶，「其實我沒有把握她會不會答應。」是以，對方的一口應允讓他們相當驚訝，也讓三人團隊順利成形，成為台灣取得主辦權的關鍵之一。「有她和我們，讓學會的人知道交給我們可以放心。」李百祺自信地說。

而當時唯一的阻礙是國內尚缺合適場地。他們透過「推動台灣會展產業發展計畫」團隊（Meet Taiwan），得知仍在興建中的南港展覽館二館可能符合容納2500人的需求。於是，他們大膽將施工草圖放入簡報，回想當時的過程，李百祺直說：「當時就是拿一個海市蜃樓給他們（委員會）看。」

競爭對手也非省油的燈，除搬出擁有當時全亞洲最好國際會議廳的城市為賣點，更有傾全國之力的資金挹注，積極展現自身的優越量能。

對此，徐萬泰和李百祺紛紛表示，其實當時不太擔心，因為兩人不僅以往舉辦的年會募資金額屢創新高，這次聯手也再創紀錄，就連將於2026年上任的UFFC主席Debra Coler，都特別來向他們討教學習，如何向工商業界募款。

正式簡報的那日，是徐萬泰難忘的漫長。他直言，過往在簡報之後，結果很快就宣布了，這次在門外等待時間的異常，不僅他疑惑，同台競爭的對手也是。

約莫一小時後，兩人才再次被邀請進場，由2017年時任主席Clark T.-C. Nguyen敲錘定音，台灣搶下2024年IEEE UFFC-JS主辦權。

徐萬泰透露，會後聽與會朋友轉述才曉得一小時的表決過程中，經歷數次辯論，三輪投票裡兩個城市皆是平手，最後主席的落錘，是關鍵一票。

兩人的義無反顧，為台灣在國際學術領域寫下新頁，也讓他們獲得來自台灣各界的鼎力支持。

國家科學及技術委員會、經濟部等政府機構提供了多項協助。其中，中華民國對外貿易發展協會董事長黃志芳更親自與兩人會面，了解實際需求，為研討會的順利舉行提供極大助益。此外，宏碁電腦前董事長施振榮也力挺他們，供應會議所需的電腦設備；作為主辦城市的台北市政府，更捐贈1,000張故宮門票，讓許多與會者興奮不已，紛紛表示期待參觀這座世界知名的博物館。

對他們而言，此次成功爭取在台灣舉辦這場合眾人力量的學術盛會，「對台灣在國際上無形的影響力有幫助。」李百祺提及，希望未來能夠一個帶一個，讓更多台灣的年輕學者能夠進入學會，發揮影響力，把更多有意義的活動再帶到台灣。

但問及還要不要再辦一場時，兩人都笑了出來，李百祺開玩笑地說：「Over my dead body！」但徐萬泰隨即正色道：「10年以後、快退休時，如果又被問要和一樣的對手競爭，我還是會說『沒問題！』」，李百祺也呼應：「被這種責任感刺激到，該做還是會做的。」他們心裏的這份責任，匯聚各方力量讓這場國際盛會「美夢成真」。

時脈信號

在電子設備中負責同步各個部件的信號，如同維持運行步調的指揮棒。

以電腦來說，處理器需要時脈信號確保它在正確的時間點進行數據處理；每當時脈信號發出一個脈衝（或信號），處理器就會執行一個動作，這樣不斷重複，讓整個系統流暢運行。

以上全文轉載自台灣光華雜誌第四九卷第12期